看过《艺妓回忆录》之后,你有什么感觉呢

当女人合理地成为一件活着的艺术品时,她该怎样诉说自己的故事?

“艺伎不是妓女,也不是别人的妻子,我们卖艺,但不卖身。我们营造一个神秘的世界,一切美不胜收。艺伎是艺术家,艺伎就像是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。”

在高度男权的社会中,有这样一批独特的女性:她们非妻非母,远离传统家庭分工中女性的工作;她们接受严格的训练——开门、走路、斟酒、演奏乐器、表演舞蹈,用毕生的精力将自己打磨成精美绝伦的艺术品。

《艺伎回忆录》改编自著名艺伎岩崎丰子的回忆录。这本回忆录由美国人阿瑟·高顿整理加工,天然地带有异国人窥视赏玩他国文化的成分,并违背了艺伎封口原则,一经问世便引起诸多争议。

电影让三位中国演员用英语展示日本故事。加利福尼亚搭设的“衹园”、为期六个月的“艺伎培训”和少量熟悉艺伎文化的电影指导,让它成为一部彻底的好莱坞商业片,而美轮美奂的东方风情则成为本片最大的商业卖点。

高度男权社会中的爱情故事往往有着相似的模式。两场故事围绕着女主角千代展开——女人间的战争和男人对女人的争夺。而在两者中间,夹杂着的是艺伎们或微弱或强烈的、对感情和自我的呼喊和渴求。

电影宛如日本版的《灰姑娘》:贫苦的渔家姐妹被卖离家乡,美丽的妹妹千代有着一双罕见的灰色眼睛,因而即将被看中她的老板打造成一个艺伎;而相貌平平的姐姐却被卖为妓女。色相成为区分女性地位高低的第一个标准,千代从此开始被观看。

艺伎们生活在置屋中,置屋的收入全部依靠一名当红艺伎初桃。她有着惊人的美貌和盛气凌人的姿态。初桃对小千代十分提防厌恶,除却美人相轻的妒忌心外,更是因为她在置屋中本就地位不稳。

初桃一直是艺伎规则的背离者:她交往身份低贱的男子,没有自己的唯一供养者,最后因为酗酒任性失去了置屋的继承权。在艺伎收入属于置屋的规则下,她面临着人老色衰后无处可去的危险。这是灰姑娘和后母之间传统故事的翻版。

千代在初桃的打压中艰难度日,直到另一名艺伎真美羽出场将她认作义妹后,才有了出头的可能。

真美羽是殿堂级的艺伎,在衹园和初桃平分秋色。她美貌端庄,比起飞扬跋扈却并不聪明的初桃,她早早地有了高贵的男爵作为供养者,掌握了自己置屋的所有权,成功到无可挑剔。

一山不容二虎,真美羽培养千代,是为了打压初桃。桑德拉分析女性间的战争时曾说:“女性之间的联系在父权制下显得异乎寻常地困难,女性几乎无可避免地会与其他女性发生对抗,原因在于窥镜中的声音(男性的评价)使她们彼此对抗。”

这场战争以初桃离开置屋、流落街头,千代获得置屋继承权、成为风情万种的小百合结束。艺伎间较量的胜负,取决于恩客们对于她们的态度,胜利者方能获得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
然而二战后期,日本节节败退,战火烧到本土,打破了长达数百年的安逸和秩序——男爵破产自尽、将军死亡、会长的工厂成为废墟。恩客们自顾不暇、艺伎们也成为无根的浮萍:完美得体的真美羽成为护士,要拿玉梳换食物;而名噪一时的小百合,在江畔日复一日地清洗衣料。

回旋往复的音乐和特写慢镜头,描绘出少女成为艺伎时的艰辛和残酷:风雪天把手浸泡在冰水里弹奏三弦;穿着厚厚的木履一步一跤地练习;手会流血,脚会疼痛。破茧成蝶,就是把艰难而悲伤的自我,埋藏在精致的妆容和优雅的举止之中。

而小百合完成这一切,竟是为了少女千代的爱情。曾经她在河岸边哭泣时,遇到风度潇洒的电气公司会长。她用果汁染红嘴唇,看着会长身边两位摇曳生姿的艺伎,飘渺不定的未来第一次变得清晰明确:成为艺伎,见到会长并陪伴他。她因此接受了命运。

小千代在漫长的神庙回廊里奔跑,长镜头伴随悠扬的弦乐,似乎在牵引着人从混沌走向光明。观众俯视着她祈祷、捐钱,将会长的手帕贴身收藏。这一瞬的感情改变了千代的命运,而她为爱主动成为艺伎的经历,引发了以后数年的悲伤——艺伎不应该有爱情。

自我克制方能完美,而深切的爱情,本来就与艺伎的节制神秘相背离。看透这一道理的真美羽选择去取悦而不是深爱她的男爵,而不服命运的初桃固执与下等厨师相爱,最终惨淡收场。

长久的少女幻想和相思的另一头,是男性的争夺战。肉体的争夺显而易见:觊觎小百合美色的男爵和螃蟹医生在荒唐的初夜权拍卖中一掷千金。而感情上的争夺则更为持久而含蓄:身有残疾不近女色的伸江对小百合一见钟情,而他与会长的深厚友谊使得会长一直隐瞒自己的感情。

在小百合成名的雪夜独舞中,台下的会长与伸江分别在光线的暗处与明处,眼中却是相同的艳羡和爱慕。作为争夺中心的小百合却几乎丧失了话语权。

对于男人而言,这是一场金钱和权力的较量,而这些金钱与被争夺者的关系微乎其微——它们不过是落入置屋手中,以其数量决定了艺伎的地位和未来。

当爱情的选择和争取变成了利益的考量,变得越来越尖锐。小百合默默地爱着会长,但她的人生被置于荒唐的处境:作为艺伎活着,便是与会长渐行渐远;如果拒绝成为艺伎,却又在一开始就与会长无缘。

最后,她站在海边,抛下会长的手绢,心如死灰地明白“一个艺伎不能有感情,她是滚滚红尘中的过客,唱歌跳舞,讨人欢心,付出一切,内心充满秘密”。

艺伎一生所学,只为在他人目光中留下更美好的身影,而不动声色下的激情、憧憬、痛苦与迷茫,却只能独自吞咽。当凌驾于艺伎之上的日本权贵们需要借助“太上皇”美国人的帮助时,艺伎们便成为了代表东方美的物品,被推出以供赏玩。

偏偏,最后还一定要有大团圆的结局——会长向小百合表明心迹,而小百合作出了全片最深切的告白:“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,我所走的每一步路,都是为了更接近你。”

长廊中有情人终成眷属。但倘若故事结束在小百合抛下手绢心灰意冷的时刻,那故事的艺术性和感染力会更强:会长对小百合的美貌所产生的好感有根有据,但这场莫名其妙的光源氏养成计划,却总有牵强之感。

《艺伎回忆录》是一个真实的拯救与被拯救的故事,高低关系在作品中反复出现——会长与小百合之间、真美羽与小百合之间、美国和日本之间。

电影里的小百合出道后光环太盛,使得会长的表现容易被误解成一片痴情。而在书中,小百合原没有那么艳光四射,会长对她更多的是供养人对艺伎的赏玩态度,出资帮助一个美丽的女孩成为优美的艺伎本是消遣的一种。小百合的痴情表白也更带有了一种仰望的姿态,正如她最后总结的那样——

“你不能命令雨停下来,不能命令太阳下山,艺伎只能成为半妻。”

“这不是女王或王后的回忆录,这是艺伎的回忆录。”

艺伎的故事,无论多么优美浪漫,也始终是俯视与仰望的爱情。

她认为美国的《艺伎回忆录》是美国文人采访了她之后,捏造出来吸引西方人眼球的假玩意儿,而真正的日本艺伎,从思维方式到生活方式,都跟美国人想象中有天壤之别。

总而言之,岩崎峰子回忆中的艺伎群体,根本没有那么“下贱”。什么盼金主,什么卖身,在她看来非常扯淡。她也并不柔弱,反而相当有性格。印象比较深刻的情节是,有一次她被客人揩油,她直接弄了把刀插在席子上,说你再敢无礼试试!把客人吓得连连道歉。还有招待英国的查尔斯王子的时候,王子随意拿过她的扇子就签名,以为这是她的荣幸,结果她直接告诉王子,不经过允许就往艺伎扇子上写写画画是非常不礼貌的,这个扇子我不要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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